烈士林朝富生前在天山上的留影。
烈士林朝富與他的推土機。
烈士林朝富的兒子林亮制作的一家人在天山上的“全家?!?。
烈士林朝富的兒子林亮用兩張照片拼成的“全家?!薄#▓D片由烈士林朝富的家人提供)
英雄是什么?是民族最閃亮的坐標。
四五十年前,有這樣一群人,把青春的血淚和生命拋灑在天山深處,他們是曾經(jīng)參與修筑獨庫公路的官兵。
獨庫公路,向世界展示了壯美天山,也向人們書寫了大義忠誠。它是一條景觀大道,更一條英雄之路!
6月19日至23日,獨庫公路迎來了一批特殊的客人,他們就是筑路老兵和烈士遺屬。本報全媒體記者跟隨他們的足跡,見證和記錄——
筑路老兵重走獨庫,追思青春無悔的奉獻;
烈士遺屬尋親祭奠,感懷生命書寫的忠誠。
自今天起,本報推出“重走獨庫公路”系列報道,讓我們一起傾聽英雄的故事,緬懷英烈,禮贊英雄!
6月19日,林朝富的遺孀許秀華替丈夫穿上印有“獨庫英雄”字樣的T恤,帶著丈夫生前的所有照片從克拉瑪依市獨山子區(qū)出發(fā),踏上了獨庫公路。
“他為這條路獻出了生命,我一直有個心愿,就是帶他重走一趟,讓他看一看現(xiàn)在的獨庫公路?!痹S秀華說。
25張照片,20張是在天山上拍的
林朝富是四川儀隴人,中國人民解放軍基建工程兵某部隊一營機械連副班長、推土機手。
許秀華帶的25張照片中,有20張是在天山上拍的,有和天山青松的合影,有在天山腳下的留念,有在山頂?shù)囊鈿怙L發(fā),有在推土機上的颯爽英姿,有和戰(zhàn)友的親密互動,唯獨沒有和家人的合照。
從獨山子區(qū)出發(fā)不到40公里,連綿的雪山就映入眼簾。路上的游人見到雪景欣喜而興奮,有停車拍照的,有滑雪玩耍的。
許秀華卻無心欣賞,她緊閉雙眼,不一會兒,痛哭起來。
誰又能忍得住呢?游人眼里的美景,卻是奪走丈夫生命的“元兇”!
一路上,許秀華的眼里都噙著淚水,她的一生只與林朝富共同生活了67天。參軍6年,林朝富只在1983年與她結婚時,請過一次假,相處過7天。
兩人的另外60天相處,是在天山上。那是1985年12月,經(jīng)組織批準,許秀華來新疆探親。
“他待我極好,探親時,從不讓我洗衣服,好吃的都留給我,和我說話總是帶著笑。有一天,他告訴我,組織批準了他的入黨申請。他說,只要我們拼盡全力干事業(yè),國家就會越來越好,我們的日子也會越來越好。”回憶起與愛人相處的美好時光,抽泣中她又微笑起來,“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,我都能感受到他對生活、對未來充滿了向往,對祖國、對這條公路充滿了熱愛?!?/p>
那次雪崩,奪走7位戰(zhàn)士的生命
車輛駛入獨庫公路中段,高高的玉希莫勒蓋雪山,海拔超過3300米,往返車輛在半山腰的玉希莫勒蓋隧道穿梭。
1986年,林朝富就犧牲在這里,時年26歲。
許秀華拿出丈夫的照片一張張翻看,照片中的林朝富就以這種跨越時空的方式,出現(xiàn)在了37年前他為之付出青春和生命的地方。
1986年4月7日,本應是春暖花開的季節(jié),但天山深處仍是白雪皚皚。
林朝富完成推雪清路任務返回駐地途中,突遇雪崩。安全返回駐地后,得知冰達坂上還有正在施工的戰(zhàn)友,在得到營部“馬上營救”的命令后,他主動請纓開著推土機上了冰達坂。
可剛上去沒多久,第二次雪崩接踵而至,林朝富和推土機瞬間被吞沒。
前來營救的戰(zhàn)友們挖到天黑,架起探照燈繼續(xù)夜戰(zhàn),直到第二天才找到壓在積雪下的林朝富,但已無生命跡象。
那天,7位戰(zhàn)士被雪崩奪走了生命。
烈士后人,以先輩為榮傳承精神
6月22日,行程接近獨庫公路終點,許秀華又將照片拿出來,小心翼翼地一張張拿起,好像這樣丈夫就能再多看看這條公路。
“這是他和戰(zhàn)友一起在天山上照的,他是1米8的大個子,這張照片里他穿的毛衣是我織的……”照片再次將許秀華拉回丈夫還在的那個時空——
1986年2月,她結束探親,臨行前告訴丈夫自己懷了孕。
送別時,林朝富眼圈泛紅,叮囑她:“9月我就回去陪你待產(chǎn),不論男孩女孩我都喜歡。等娃娃出生了,我們一定好好培養(yǎng)他……”
就在全家人期盼著新生命來臨之時,收到的卻是噩耗。
1986年4月下旬,懷有4個月身孕的許秀華,不顧家人勸阻再次前往新疆,去送丈夫最后一程。同年9月,她生下了兒子林亮,獨自養(yǎng)大,一生未曾改嫁。
“爸爸呢?”林亮記事后,總追著許秀華問。
“你爸爸去了很遠的地方?!?/p>
直到上大學,許秀華才告訴他,父親在他出生前,因筑路犧牲在新疆,埋葬在天山深處。
2019年5月,林亮在中央電視臺大型公益尋人欄目《等著我》中看到了父親的名字——林朝富,并通過伊犁州退役軍人事務局打聽到了父親的安息之地。2019年7月2日,在喬爾瑪烈士陵園,林亮終于找到了父親的墓碑。
林亮跪在墓碑前,第一次和父親說話:“爸,我們來看您了。爸,33年了,我無數(shù)次夢見您。姑姑們都說,我長得和您一般高,一般結實。媽媽告訴我,要向您學習,學習您的精神,還要把這種精神代代傳承下去……”
現(xiàn)在,林亮已是兩個孩子的父親,他說:“走在這條峻險的獨庫公路上,我的思緒仿佛回到了那個‘敢教日月?lián)Q新天’的激情歲月,父親是英雄,我以他為榮。以后每年,我都會帶孩子來天山腳下祭奠父親?!?/p>
6月23日,結束獨庫之旅的許秀華,將丈夫的25張照片細心包裹,裝進背包,啟程返回老家:“這些照片,以后就是我們家的傳家寶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