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勇士是我的媽媽。
在我的記憶中,她無所不能:做飯、裁衣服、做鞋子、縫被子……就沒有她不會的。小時候的我穿著媽媽做的衣服和鞋子,時常被人問起:“你這衣服鞋子是做的還是買的?”我總是高昂著頭,驕傲地回答:“這是我媽媽給我做的?!?/p>
在那缺吃少穿的日子里,經(jīng)常有鄰居和陌生人到我家中,拜托媽媽幫忙裁剪衣服或去家里幫忙縫被子……女人干的活她都會,最重要的是她干得都特別好。男人干的活她也不差,修皮鞋、釘掌子、修拉鏈,對她來說也不在話下。只需一會兒工夫,那些壞了的東西在她手中又鮮活起來。那時,我們兄弟姐妹五個的鉛筆都是媽媽用小刀一根根削好的,她削的鉛筆光滑均勻,每一根都像流水線上生產(chǎn)出來的成品,總之,在我的記憶里,沒有媽媽干不好的事情。
媽媽沒有上過一天學(xué),但卻能識字算賬。我們都感慨她沒有生在一個好時代,否則怎么著也是個大學(xué)生。盡管如此,她從來沒有抱怨過生活,反而很知足,她把自己所有的心血都用在專心培養(yǎng)五個兒女身上。
媽媽生我時已年過四十,且家中已有了三個女兒、一個兒子,大家都覺得我理應(yīng)成為父母最嫌棄的孩子,但我始終都能感受到爸媽對我無微不至的愛。
在那個物質(zhì)不很豐富的年代,媽媽為一大家人做好飯后,自己卻從不上桌吃飯,她總說做飯累了要休息一會兒。等全家人吃罷飯午休時,只有她一個人坐在沙發(fā)上,滴答、滴答的鐘表聲伴隨著她,她就一邊織著毛衣,一邊盯著鬧鐘,按著我們每一個人上課上班的時間,依次把我們叫醒。
那時,我不懂疼惜媽媽,等長大了才發(fā)現(xiàn),在那樣漫長的歲月中,為了讓我們吃飽穿暖,媽媽好像從沒好好吃過一頓飯,她把她一生的才情和智慧都奉獻給了我們那個溫暖的家。
克拉瑪依的夏天炎熱無比,我家住頂樓,更感暑熱難耐。那些夏夜,媽媽總搖著扇子哄我入睡。有時半夜有蚊子,我只需要一聲喊:“媽!”她就手拿蒼蠅拍、腳踏“風(fēng)火輪”般地趕來了,三下五除二就把蚊子消滅了。
后來,我漸漸長大,并擁有了自己的家。有了孩子后,我回家的次數(shù)也變得越來越少。
今年,媽媽不幸染病住院了。病房里,她虛弱地躺在病床上,我坐在床邊,握著她那枯瘦的手,多少年來,這似乎是我第一次這樣近距離地靜靜凝望她,她曾經(jīng)的秀發(fā)已然染上白霜,明亮的眼睛也已暗淡,皺紋縱橫交錯地爬滿了她的臉頰……媽媽吃力地呼吸著,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快沒有了。我凝望著她,又看到了那個手拿蒼蠅拍、腳踏“風(fēng)火輪”的媽媽,那個無論何時都護我周全的媽媽,那個無論何事都難不倒的媽媽,那個無所不能為我當了一輩子勇士的媽媽……今夜就讓我來做你的勇士,今夜就讓我來保你平安,護你周全。
夜深了,關(guān)了燈。閉上眼后,我在想:我的勇士,她到哪里去了?
黑暗中,我任由淚水爬滿臉頰,在這茫茫人世間,我的那個無所不能的勇士呢?她去了哪里了?
我情不自禁想起了冰心的詩句——母親啊,你是荷葉,我是紅蓮。心中的雨點來了,除了你,誰是我無遮攔天空下的蔭蔽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