光陰終究有期,夏至如約而至。
夏至,有太多的色彩,身處其中,總令人沉醉。
朱自清在《荷塘月色》中寫道:曲曲折折的荷塘上面,彌望的是田田的葉子。葉子出水很高,像亭亭的舞女的裙。層層的葉子中間,零星地點綴著些白花,有裊娜地開著的,有羞澀地打著朵兒的;正如一粒粒的明珠,又如碧天里的星星,又如剛出浴的美人。微風過處,送來縷縷清香,仿佛遠處高樓上渺茫的歌聲似的。
我想,這大概就是夏至帶給我們的感受吧!夏花的燦爛,瓜果的飄香,竹林的清幽,荷花的滿塘……這是一個美麗的節(jié)氣,它的美在于生命的多彩,在于生機的盎然,在于那無法言盡的詩情畫意。
相傳夏朝時期,一位王子風塵仆仆地在國土上來回奔波,最終在嵩山南麓、潁河之濱建立了一個土圭,用于觀測日影。某天中午,陽光直射,他觀察到土圭沒有了陰影,便把這天確定為“夏至”。這一天,白天最長,夜晚最短。
古代將夏至分為三候:“一候鹿角解,二候蟬始鳴,三候半夏生。”夏至日陰氣生而陽氣始衰,陽性的鹿角開始脫落;雄性的蟬因感陰氣之生鼓翼而鳴;半夏是一種喜陰的藥草,因在仲夏的沼澤地或水田中生長而得名。
有人發(fā)來信息:“林深見鹿,夢深見你?!毕闹凉怅幚?,怎能少了美好的事物呢?自古以來,鹿都是神圣美好的象征,《詩經·小雅》中的“呦呦鹿鳴,食野之蘋。我有嘉賓,鼓瑟吹笙”是寫在夏至時節(jié)的詩句,鹿鳴是和之聲,鼓瑟吹笙,都是對美好生活的向往。
當然,夏天是離不開蟬鳴的。蟬在黑洞中生長幾年或者十幾年,為了夏天兩個月的鼓翼蟬鳴,終其一生修行,也是禪意所在。有人說蟬鳴過于炫耀,有人說生命本該如此奔放。其實對于人生,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看法,究其深意,全在自心。心若清凈,便尋得百花盛放的喜悅;心若厭倦,便厭了萬物不清凈。
“三候半夏生”。少女時代,我特別喜歡“半夏時光”。光是看著這四個字,就有美感。想那仲夏長出的植物,還具有治愈的效能,怎么也不能把藥性的苦味與它的美麗名字相關聯(lián)。半夏的花語是“愛與恨”,傳說深山里曾有一蛇妖,名為半夏,人面蛇身,面容姣好。有一日,她化成美女去采草藥,無意間見到一個人受了傷,便把他帶回山洞悉心照料。不久男子傷好了,對她產生了好感,但她自知身份,便把男子送回村莊。第二天,男子來了,看見人面蛇身的半夏,就逃走了。第三天,男子帶著村莊里的人滅了蛇妖,蛇妖臨死前說愿生生世世化作草。于是,植物半夏既有毒性,也有藥性,正如愛與恨這兩面。
夏至,古時女子會互贈折扇脂粉之類的物品。在沒有空調和電扇的日子,蒲扇搖出了多少童年的夢鄉(xiāng)。折扇風雅,蒲扇親民。也有人會在折扇上潑墨題字,那便又多了一層深意。古時女子互贈扇和脂粉,也是消暑之意。扇子總帶來涼風,脂粉是為了去除痱子。想起孩童時,每到盛夏,洗完澡后,我都會被母親涂上一層痱子粉。白天曬出的紅色斑點,在白色痱子粉的清涼之意中消退。
古時,人們還會在夏至曬書。這讓我想起一位從事攝影的友人,當講起自己的藏書,他的眉目之間會頓時生機勃勃。他告訴我,自己最大的夢想不是攝影,而是擁有一萬本書籍,只是迄今為止,也才有兩千多本。能與書本相伴一生的人,內心是豐盈的。
喜歡讀書,就等于把無聊的時光,都變成了有趣味的光陰?!皶矶嗲樗乒嗜耍炕钁n樂每相親。眼前直下三千字,胸次全無一點塵。”愛讀書的人多是惜書之人,到了盛夏,除了讀書習字,還會把書抱到伏天的太陽下曬曬,除去濕氣和蟲蛀。
與冬至相比,現(xiàn)在似乎很少有人關心夏至。過去有“冬吃餛飩夏吃面”的說法,而夏至的很多習俗卻逐漸不為人知了,以前夏至有“稱人”的說法,據(jù)說男女老少在這一天稱了體重后,能一夏健康保平安。因此,在昔日缺醫(yī)少藥的鄉(xiāng)村里,農民們總會準備一桿大秤、一只大籮筐、一根長麻繩,由村上的老年長輩操作,大籮筐用麻繩兜住,人坐進筐里,由兩人抬起,老長輩負責打砣看稱。人們一個挨一個排隊過秤,稱人現(xiàn)場井然有序,稱好一人報一人斤兩,場面十分熱鬧。還有就是夏至這天,家家都要吃麥飯。夏至前一天,將新元麥用涼水浸泡,泡上一晚后,元麥變得圓滾滾胖乎乎。夏至燒中飯時,元麥摻大米,比例隨意,然后上地里拔些優(yōu)質的新鮮洋蔥頭,將洋蔥頭洗凈切碎,嫩蔥葉也舍不得扔掉,將其與洋蔥頭一起下鍋燒煮。先將配好的大米元麥下鍋煮開,然后將切碎的洋蔥投入再放油鹽,用鍋鏟將米麥洋蔥拌勻,再燒開后用文火燜煮一會兒。再燒一兩個草把,中午,香噴噴的麥飯就能讓全家人吃得津津有味。
現(xiàn)在,很多夏至的樂趣已經消失在時間里,不過此時有此時的樂趣,很多人會在夏日的午后,泡上一杯清茶,邀上三五知己,或于茶水中把盞聊天,或于杯酒間小酌談心……任何時候都有獨特的快樂。
夏至時節(jié),菊花的清雅、麥根的苦澀,含在嘴里的夏天,多是西瓜的香甜,還有帶著一絲苦意的快感。日子在各種滋味中,每個人感受到的都不一樣,唯一相同的是,都在同一個日月里跟著時間向前走,苦辣酸甜,只有自己感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