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像此刻阜康的天空,霧靄永遠掩飾不住博格達峰的巍峨,雖然父親已經(jīng)離開我們?nèi)炅耍覂?nèi)心奔騰的江海依舊繞不過那座父愛之山。每年的父親節(jié)恰似回憶的汛期,心田那片柔軟總會被穿越時光的父愛再次湮沒。
父親堅信讀書是改變命運的唯一出路,而我,愧對他的愛。學習之路對我而言可謂五味雜陳。小學初中時學業(yè)尚可,但升入高中后卻遭遇了意想不到的困境:英語令我望而生畏,數(shù)學使我日漸抵觸,最終語文定格為我的最愛。
面對一落千丈的成績,我就像泄氣的皮球,但父親始終沒有放棄我。為此他還特地到學校找到我的班主任,希望能為我申請休學,爭取一次復讀機會。那次,我像只木雞呆立門外,看著父親充滿希望地走進辦公室。約兩個小時長談后,班主任以基礎太差為由婉拒了父親的懇求。走出辦公室的他,眸子里寫滿了失望。那一刻我真想鉆進地縫。
我至今不敢想象,當父親走出校門時,他的心情該有多么落寞;更難以想象,他又是如何在校門口那棵掛著上課鈴的老榆樹下,默默扶起那輛后座綁著雞籠的“永久”牌自行車。為了不影響生意,做禽蛋買賣的父親可是起大早從家里騎行過來的。父親的背影漸行漸遠,風中每一片搖曳的樹葉仿佛都在嘲笑我。
毫無懸念,我落榜了。我學了四天鉗工,到油漆玻璃店打過幾天雜,最后輾轉(zhuǎn)到徐州銅山幫人看守煤場。四個月后,在彌漫著黑色煤灰的煤場,我收到了生命中唯一一次父親的親筆家書。父親洋洋灑灑寫了五頁信紙,勸我參加鎮(zhèn)上的高考補習班。經(jīng)過深思,我回信拒絕,因為我對英語和數(shù)學實在提不起興趣。
盡管我屢次辜負父親的期望,他卻始終未曾放棄過我。不久后的一次鄉(xiāng)廣電站招聘,再次燃起了父親心中的希望。我在父親的鼓勵下做好各項準備。當時要求報名者現(xiàn)場寫一篇通訊,隨后用普通話現(xiàn)場播報。我的表現(xiàn)獲得了在場考官和考生的一致認可??僧斘倚判臐M滿地等待錄取通知書時,命運卻和我開了一個玩笑,招聘條件竟在現(xiàn)場應試后變更為只招女性。這個突如其來的變故,讓父親和我的期盼都落了空。
1993年征兵時,我因視力不達標被淘汰。身高一米八五的父親彎著腰,和鄉(xiāng)征兵負責人說了七籮八笆斗的好話,也沒頂事。
1993年年底,父親因積勞成疾,查出肝癌晚期??v然父親重病在床,也不忘拜托鄰居叔叔把我介紹到安裝公司。父親彌留之際仍在念叨:“既然生了你,就要對你負責?!?/p>
在父親的堅持下,我隨浩蕩的建筑大軍,登上了開往大西北的綠皮火車。可第二天,父親便永遠離開了這個世界——我生命中的1994年注定沒有春天。
相對考上大學的哥哥姐姐,我是最笨的一個。但父親卻對我始終不棄,這就是父愛的偉大。父親節(jié)這天,愧對父愛的我,多么希望天上的父親能看到我的文字在市級、省級、國家級報刊上綻放光彩的模樣。